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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一個自殺身亡的案件,開啟了我認識亞斯伯格症的門,才了解到,不善與人交際,有著自己世界的亞斯柏格症患者,在人與人之間的交際上,往往產生困難與阻擾。重症的亞斯柏格患者,或許還可以由差異較大的行為看出與一般人不同,而看不出來的亞斯柏格患者,也常常是隱憂。因為他們的外表太正常了,正常到以為就跟一般人沒有二樣,所以對他們差異的行為,反而有了偏見,有時候,悲劇就在這裡漸漸產生。

亞斯伯格症和自閉症有許多類似之處,卻又明顯不同,但他們同樣都遇到許多常人所無法理解的困擾,在一般人眼中視為理所當然的事,對亞斯伯格症的患者來說,卻難以費解,因為他們在語言、社會和認知能力方面的表現皆異於一般人,所以常常會在人際關係上受到挫折。

記得那天,我正在外地出差,突然電話響起,是我一個朋友打來的,他打來的時候,語帶哽咽,在我詢問之下,才知道他的妹妹昨晚在房間,在家中自殺了。

雖然家人們發現後,急忙送醫搶救,仍然挽救不了妹妹的性命,我來到朋友的家中,看到他的家人哭紅了雙眼,而他們見到我,一臉茫然地勉強打起精神,問我該如何處理妹妹的身後事?朋友的妹妹還很年輕,今年正準備從大學畢業而已,正是人生要起飛的年紀,誰都沒想到,竟然會發生這種事,人生的樂曲就如此畫下休止符

治喪的期間,我聽安放牌位的佛堂工作人員說,朋友的媽媽每天都會過去,每次去的時候,就會站在牌位前面,喃喃自語、淚流不止。雖說英年早逝,但她的爸爸媽媽堅持所有該做的流程都要做,不因早逝而簡化流程,只希望能夠讓她早點擺脫紛擾的人間,遠離痛苦。而疼愛妹妹的姊姊,雖已外嫁有了自己的家庭,但姊妹倆是彼此唯一的手足,所以雖然姊姊白天要上班、晚上要照顧二個年幼的孩子,仍然排除所有的困難,出席每場的法會,整個治喪的過程中,我除了知道朋友的妹妹是因為自殺離開,其他一無所知。畢竟多問無濟於事,只會增添家屬的痛苦,除非是家屬願意跟我聊聊,要不然我一向扮演被動的角色,不會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刻意多問跟工作無關的部分。

不過,我知道妹妹生前愛聽音樂,也有著少女浪漫氣息,喜歡粉紅色,所以在告別式的會場,我利用粉紅色色系為佈置的主體,並請樂隊在現場演唱妹妹愛聽的歌曲,而疼愛妹妹的父母,更是為女兒燒了一間精美的紙厝、平板電腦,還有手機及庫錢,只希望妹妹在另一個世界能無憂無慮當個快樂的天使,甚至連塔位的編號,也是選擇妹妹的生日。

一直到告別式完成,晉塔當天,朋友的媽媽握著我的手,不斷跟我道謝,她說告別式上的種種,包括瞻仰遺容時,我為家屬準備獻給妹妹的粉紅色玫瑰,都是妹妹所喜歡的。朋友的媽媽告訴我,經過了這場告別式,她喪女傷痛的心靈有被撫慰,她相信,經過這些儀式之後,她的女兒在另外一個世界,一定會過得很好。

這時候,她才娓娓道來,原來妹妹患有亞斯伯格症,不擅表達的她,常常被同學、朋友誤會,在人際關係上,吃了很多苦、受了很多罪,也一直有厭世的想法,只是沒想到在那一天,妹妹的情緒不穩,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憾事就這麼發生了!

亞斯伯格症的症狀之一,就是他們欠缺交友的能力,思考模式也不像一般人,有時候會千思百轉,他們很單純。正因為如此,所以他們在一般的人際關係會有障礙,除非知道內情的人能夠體諒與包容,否則很容易誤會亞斯伯格症患者,認為他們是「怪咖」,而逐漸疏離,更甚至產生排擠或是霸凌。

我不太清楚妹妹是屬於哪一種,不過,因為這件案子,我才知道身為亞斯伯格症患者,不論是自己,或是家人,都會過得很辛苦,社會對亞斯伯格症的了解,似乎可以努力再多提升,即使不確定對方為什麼會有怪異的行為,也可以透過了解後多點寬容。畢竟,一樣米養百樣人,亞斯伯格症患者,也只不過是其中一種,和一般人一樣,在努力的生活著。「寬容」、「體諒」,是在人際交往時,最基本的同理與溫暖。

朋友的媽媽還告訴我,告別式的那個晚上,妹妹終於入夢來了,妹妹說她只是因為被排擠誤解,所以一時情緒激動想不開,沒想到卻弄假成真,媽媽說,雖然她很悲痛失去了一個女兒,但她並不埋怨曾經對妹妹不友善的人,她只希望大家能夠有機會多了解亞斯伯格症的患者,讓這個社會能對這些患者們更友善一些

雖然我從事生命禮儀服務,而這個行業常給人禁忌或迷信的印象,但我一向是敬鬼神但不迷信,然而,在媽媽跟我訴說妹妹入夢的這一刻,我真的希望鬼神之說是真實存在,在家屬傷痛的時候,亡者的靈魂可以進入到每個愛他們的人夢裡,對他們訴說來不及說的話,跟他們好好的道別,因為,只有當看著摯愛的人在另外一個世界過的好時,這樣家屬才會將心頭的痛放下,也才有機會放逐漸放下悲傷,重拾正常的生活。

我始終相信我們的人間社會是有愛的,歧視並不是刻意存在,只是因為不夠瞭解,然而,生命無法重來,遺憾造成了就無法回頭,只希望悲傷可以漸漸抹平,留下的不是傷痛而是曾經共有的美好回憶,以及值得大家去重視了解的問題,妹妹用她短暫的人生讓她身邊的人們了解亞斯伯格症患者的困難,希望妹妹的家人們所有悲傷都留在那天的告別式上,接下來的日子裡能夠隨著時間的流轉重新振作起來,也希望在天上的妹妹擺脫痛苦紛擾的人世之後,能夠離苦得樂,守護她的家人們平安無憂。